看點 近些年,越來越多家長反思缺少起戶外陽光的傳統教育模式。一股自然教育之風正在刮過,乃至已經形成一定市場。然而,真金白銀把孩子送去各類包裝光鮮的戶外項目,也極有可能背離自然教育之初心……來聽聽曾穿越南美熱帶雨林、有過多年教育經驗的昆蟲專家怎么說。
(資料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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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柯察金 編丨Leon
文中攝影作品均出自受訪者
這些年,很多人在說“回歸初心”。生活如此,教育亦如是。
居住城市的人厭倦了摩天大廈、鋼筋混凝土,周末驅車百里到郊野換新鮮空氣,成為都市的新風尚;
美國作家Louv在《林間最后的小孩》里說,當今社會有一種危險現象,即兒童在大自然中度過的時間越來越少,從而導致一系列行為和心理上的問題——他所開創的 “自然缺失癥(nature-deficit disorder)”一術語,也越發得到國內家長的重視。
然而,回歸初心哪有那么容易。外灘君特別拜訪了中國國家地理·夢巴格的創始人Jason,除了創辦、管理多家公司之外,他還是位深受很多孩子喜愛的昆蟲專家、自然講師。
Jason,文創企業夢巴格創始人,《博物》《人與自然》撰稿人,自然講師。在國內和中南美等地探險考察,并拍攝大量珍稀昆蟲圖片。其中拍攝的蘭花螳螂曾登上《紐約時報》。
拋開Jason的教育理念暫且不談,單單是他自身的成長和探險經歷,便頗為傳奇,足夠讓我們感慨:大自然真的有惠澤孩子一生的魔力。
暑期來了,山川林野在召喚。不妨先聽聽Jason的故事和理念。對于近些年流行開的自然教育,我們無疑會有新的感受和理解……
少年“法布爾”之煉成
在Jason看來,自然教育的一大優勢,便在于孩子天然地容易接受,不會產生抵觸。對于這一點,他自身就有切實體會。
Jason出生在杭州,童年的夏天記憶,是小縣城永康的爺爺奶奶家。從樓上眺望,大山和田野盡收眼底,一派好風光;
屋頂種上絲瓜藤,飛過許多小昆蟲。爺爺向他展示各類昆蟲的場景,至今還歷歷在目,盡管當時年幼,還叫不出它們的名字。這樣的成長經歷,還真有點像《昆蟲記》作者法布爾在瑪拉邦村祖父母家的幼年。
小時候,Jason最不喜歡的季節是冬天,因為寒冷會抹去所有綠色。等到春天來了,別的小朋友放風箏、捉迷藏,他好像隨著萬物“復蘇”。黏著父母去植物園,趴地上看蟲子、捉蟲子,一趴就是一整天。
這點開放和引導乍聽起來好像不算什么,但對于一個孩子來說, 小小的新奇已經是全部的世界。五六歲時的Jason,墜入對大自然的“愛河”,尤其是愛螳螂到癡狂,甚至后來在學校里,綽號都叫做“螳螂”。
蘭花螳螂
母親給他辦了張杭州圖書館的借閱證,他坦言并不十分喜歡讀書,但當時 閱覽室幾乎所有關于昆蟲和自然的著作,被從頭到尾讀個遍,有的作品甚至反復翻閱。9歲時,他在書中看到“葉背螳螂”這一種類,覺得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我最早的目標,就是找遍世界上稀奇的螳螂。”
中考前,父母很默契地知道怎么給兒子解壓,帶著他到植物園捉了一下午螳螂。中考結束后,Jason前往新加坡讀書,和大多數留學生不一樣,他覺得出國讀書最大的好處,是能看到更多奇異生物。在新加坡,“盡管學習任務很重,最開心的還是抽出時間,獨自一人來到武吉知馬熱帶雨林”,雨林像是他的烏托邦。
在哥斯達黎加
大學時期在美國讀設計專業,在小小的公寓里,Jason飼養了上百只不同種類的螳螂,每天花費至少2個小時照料、觀察。因著想記錄它們的念頭,又進一步推動他成為一名生態攝影師。
即便我們作為外行,在直觀看到Jason鏡頭下的各類奇妙昆蟲時,想必多少還是能領會——確實很美。他尤其喜歡螳螂的蛻變過程,“似乎見證著一位殊死掙扎的行為藝術家的神奇表演。”
正在羽化的雄性幽靈螳螂
為了親眼見到“夢中情螳”,Jason的足跡越走越遠。從天目山到武夷山,從天童山到中越邊境,從哥斯達黎加到厄瓜多爾,遍及世界各地。
說得功利一些,愛好蟲子有什么作用呢?其實這種益處在留學生時代就體現出來了,比如說,更愜意地融入到同齡人的圈子里。
大學的聚會,有同學直接開著蘭博基尼過來。Jason沒豪車,但他跟美洲豹、鱷魚、毒蛇打過照面,穿越過南美的熱帶雨林,很輕易奪過party的聚光燈,“當你有一件讓自己很專注的事情時,無謂的攀比就會被迅速淡化。”
更多的正反饋像海浪一般涌來:
所攝蘭花螳螂的作品,被克利夫蘭大學的博士引用,論文在學術圈引起很大的反響,照片后來甚至登上《紐約時報》的封面;
撰寫多篇文章,刊登在《人與自然》《博物》雜志上;筆耕不輟,又出版書籍《森林密語》,記述自己從東亞季雨林到南美亞馬孫的探險經歷;
作為最早的一批昆蟲策展人,在國內開辦過多次展覽,大獲成功,又與中國國家地理合作,創辦了自然類文創企業……
雄雌蘭花螳螂
追逐昆蟲跑遍世界的他,也最終得到自然的回饋,這回饋不止一次次精彩的發現和體驗,也兼所謂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事實證明, 當一個人發自內心地熱愛和投入一件事,成就只是量變到質變的附帶品。
也正因此,在Jason看來,自然教育的核心是一種興趣教育,千萬別太功利。他從昆蟲專家、博物作家到做自然教育,這個過程本身也是水到渠成的。
Jason比較反對的是,家長和市面上迎合家長的機構一拍而合,把自然教育變得過分刻意……
別把自然教育變得“不自然”
Jason很不希望看到自然教育被包裝得很高大上:一些機構諳熟部分家長的殷切之心,把 原本一個長期性的教育,變成某堂課都有“成果”的東西。
“課程被拆分得支離破碎,興趣探索變得流程化,觀察昆蟲也好、植物也罷,非常不專業。”
Jason在杭州本地建了一個公益性的遛娃群,周末帶著一幫孩子到戶外;路途更遙遠的研學、營地現在做的比較少,一年一兩次,每次只帶不超過4個孩子……但不管是什么形式,他不太愛把自然教育的過程看作“教學”。
一則,每次出門前他跟所有的孩子說,不要叫他“老師”。他要給孩子建立一種意識,就是他們是一支隊伍,要一起去找昆蟲、完成探險, “沒有人天然地比另一個人優秀,只是優秀的側重點不同而已。”
二則,他非常淡化“知識”。
“我一直認為,自然教育的本質是玩。玩的本質,是攻略。而攻略,是剖析問題的能力。引導孩子們剖析問題,遠比教他們知識本身更關鍵。一個晚上認識幾十種動物,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體驗認識物種的經歷與感受自然帶來的沖擊。這才是自然教育的本質。”
他和家長強調,要保護孩子對自然天然的好奇和興趣,讓孩子能今天喜歡,明天還能盼望著出來;關鍵是養成他們優良的思維模式,具體來說,看到一個事物,怎么去觀察它、怎么去接觸它、怎么去分辨它。
夜觀活動
除了觀察力外,Jason也有意識地去培養孩子的社交和審美能力。
在自然中也可以培養社交?當然。
去農村里,抓蟲子,Jason會故意“推”孩子一把,“想要抓到蟲子,是不是可以去問村里的農民伯伯和當地的小朋友呢。”為了有所收獲,孩子們學會了去尋求他人的幫助。如此這般,就是要 讓孩子和不同地區、不同環境的人接觸。正如Jason在南美,靠著和當地人打手勢,最終得見“葉背螳螂”。
在維拉瓜與當地人Osacar一家合影
Jason也擅長設計和繪畫,回國后所做的文創,便是從自然中汲取靈感。他贊同愛因斯坦的一句話——“深入觀察自然,你會對世間萬物有更好的理解。”大自然是靈感的寶庫,是人類學徒模仿的開端,和美育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Jason設計的自然類玩具
只是在課上,他從不教孩子們繪畫,還是那句話,怕把很自然的過程變得不自然。他喜歡帶著孩子注意大自然中的各種形狀、顏色,比如去分辨苔蘚;他教孩子攝影,這種形式更容易上手,也更直觀,孩子能理解怎么樣的畫面是均衡的、好看的。
女兒觸摸“巧克力蔓綠絨”
在保護孩子的興趣和探索欲的基礎上,Jason對各個年齡段的孩子分別給出了建議,值得做筆記:
自然之子:由身體到心靈的堅韌
很多孩子和“隊長”Jason出去探險時,都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回憶,但說起帶給孩子怎么樣的影響,他表現得狠謙虛,“這些家庭的觀念、層次本來就很高,孩子們思維邏輯很厲害,心思也細膩;至于是不是因為我改變了什么,也說不好。”
話雖如此,還是有一點很明顯的——Jason發現,習慣在自然中探索的孩子,確實有著超出同齡人的韌性。這種特質將會伴隨他們一生。
一個比較近的故事,是去年Jason帶兩個孩子到西雙版納的雨林徒步。
西雙版納
三人從白天,斷斷續續,一直走到晚上。夜色降臨,一件令他和孩子們同時感到興奮的事情發生了——他們在雨林叢中,竟然發現了新的螳螂種類!
“發現新種,雖說不是一件特別轟動的事情,但也還是非常有意義”,Jason解釋。當時他們找到的這只是雌性螳螂,當時計劃要送給中科院動物組的老師手上進行發表,還需要找一只雄性來搭配。
興奮過后,是巨大的疲憊感,經過一整天,連大人都感到有點腿軟,一看時間,已經是午夜的12點。不過根據他過往的豐富經驗,每次到這個時候,只要再花上一兩個小時就能有新發現。
他把選擇權交給了兩個10歲出頭的孩子,“要不要繼續走?”
兩個孩子說,沒問題。
又一番跋涉,兩個孩子堅持得比Jason想象得還久,他們繼續跋涉了3個小時。這個時候三人組約定,走到前面的橋上,再沒有發現就放棄。
結果,就在那座橋邊,功夫不負有心人,螳螂在此等候,雄雌合璧。 兩個孩子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帶著登頂珠峰式的自豪。
也許多年后,孩子們可能不會記得他們當天攏共徒步了30多公里路程,但他們一定會回憶起,當時從森林里走出來,和Jason老師坐在田埂上,月色很亮很亮。
這種堅韌不拔的品質,是在傳統課堂中所難以學到的。不論孩子以后是進行學習、科考活動,還是在人生的各個階段,如此切身的經歷體會,都會一遍遍地給身心賦滿能量。大自然比我們想象得,還要更加奇妙、更加慷慨。“缺失”自然,是多么的一種遺憾。
女兒在給家里的植物澆水
如今,Jason已成為一個4歲女孩的父親,他說以后會親自帶她去到原始森林。“尋找昆蟲動物,爬山涉水,給她當vip講師。帶著女兒 越過溪流攀過山川,一路被蚊蟻叮咬,但是卻也發現許多美麗生物。自然教育,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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