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位朋友跟我建議,學期中間除了期中考試能不能再加一次考試?因為他正在上初一的孩子只有在考試的時候才擁有學習的動力。
(相關資料圖)
這又一次給了我很大的刺激。一直以來,我們的教育在用一種“競爭”的方式啟動著孩子們學習和成長的動力,一旦失去競爭,他們就喪失了這個動力。而且,這種動力都是外在的動力,而不是內動力。
這讓我想起了“教育的未來”這個報告提出的:我們未來培養的,或者我們今天應有的孩子,他們身上的品格應該有合作和團結。但是,合作和團結絕對不是靠一系列的過度競爭來培育的。那我們的學校如何將這個建議落實?怎樣才能夠在校園里看到未來的孩子身上應有的合作和團結?我們在學校里實施了一項工程,叫回到內動力。
什么是學生回到內動力?我們必須讓整個學習過程“有意思、有意義、有可能”。但是現在的課程邏輯和教學邏輯,從全球來看,基本還是從知識,到技能,到學科,然后到問題。我們必須做一次顛覆,從問題開始,然后根據它找到學科、找到知識。在應對挑戰、應對問題解決的過程中,我們不僅僅找到了學科、找到了知識,更重要的是找到了一種整合知識、解決問題的思維方式和方法。
在30多所學校中,有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我們正在推進一個叫“任務學習”的實驗。“任務學習”,即挑戰,我們給學生一個個挑戰,然后令這些挑戰“有意思、有意義、有可能”。
什么是有意思?就是突破孩子的認知,超出他的預期。
什么叫有意義?就是高挑戰、有價值。
什么叫有可能?就是基于學生的最近發展區來發現學生的潛能。
舉個例子,在第一個“突破認知、超出預期”板塊中,我們給小學生布置了這樣一些作業。
班里養了一只烏龜,請代它寫一周日記,并回家講給爸爸媽媽聽。
你是一位馴鹿員,如何讓放養的麋鹿不吃校園植物。因為我們很多學校現在都養著動物,其中一些學校放養著鹿,這些鹿都到教室去聽課,但怎么確保它不吃你不想讓它吃的食物?
作為電影院的義工,如何幫助視障者看電影。
就是這樣一些任務,給學生帶來了有意思、超出預期的挑戰。
在第二個“高挑戰、有價值”板塊中,為什么我們現在還是改不了教的邏輯,一進教室就要控制學生?因為我們在兩個維度上有問題,一個維度是認知的復雜性,我們著重于知識、技藝、技能的層面,即認知的低階,那么必然在另一個維度——學生的自主性上沒法放開。因為前者都是零碎知識的學習,沒法給學生更多、更長的時間來探索,所以,也就難以給學生高認知的挑戰,這造成了惡性循環。所以我們必須把這兩個維度進行平衡,在認知的復雜性維度上,幫學生解決創新前移的問題,然后才能在另一個維度——學生的自主性上,給學生更多的空間、時間和資源。這才是從教走到學的路程。
同樣舉個例子。初中學《傲慢與偏見》,一個初中學生基本都能從《傲慢與偏見》的五個女孩和兩個男孩中找到自己的影子,而且在這期間,他只要解決了傲慢和偏見的兩個要害問題,青春期就會比較順利。因此,《傲慢與偏見》是初一階段很重要的一個學習任務,我們開展了如下的教學設計。
《簡·愛》的作者夏洛蒂·勃朗特認為簡·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對人物內心世界的描寫不夠,于是兩位作家發生“論戰”,紛紛在文學評論雜志上發表文章。你作為雜志主編,需要為這個“論戰”欄目寫一個編者按。
這是一個真實的問題,確實勃朗特當初挑戰過奧斯汀。但作為主編的你,不是要去批判哪一個作家,而是要贏得所有的作家,同時你要有你自己的觀點。這就是一個高挑戰的問題。
學校的戲劇老師本學期將排演話劇《傲慢與偏見》,請你與小組成員一起,共同為戲劇老師提供一個《傲慢與偏見》5女2男的選角指南。
這是一個真實的任務,我們學校的確有《傲慢與偏見》的音樂劇和話劇,所以戲劇老師確實需要同學們給他們提供真正的指南。老師到教室發布需求,學生完成后,由老師來評判是否合格。這就是有價值,即做出來的東西是有用處的,這時學生的內動力就生長起來了。
在第三個“基于最近發展區來發現自我潛能”板塊中,我們在跟學生設計任務的時候,無法令所有的任務都是真實的,但我們可以靠近學生的心理體驗、成長環境,設計在現實生活當中學生可能發生、遇到的任務。
比如我們有人文與社會、道德與法治學科,在個體、群體、社會這些學習模塊里面給學生提供了兩部書,一部是《男生賈里女生賈梅》,代表1990年代;一部是《十七歲不哭》,代表2000年代,讓學生進入這兩個時代,了解當時的社會,了解當時同齡人的心態和他們的社會交往狀況。
我們給了學生一個任務:自己選擇成為《十七歲不哭》中的某一個角色,以你認為合適的方式,給正在遭遇某一次挫折的賈里或賈梅一個安慰。
這些孩子都是初中學生,而這兩部小說也都是描述初中學生的,所以是基于最近發展區的;與此同時,我們給學生可以選擇的任務,你選擇哪一個角色?你以什么方式安慰?你選哪一次挫折?之所以讓學生自主選擇,就是希望每一個孩子都在這個過程里找到自己,找到自己適合的,找到自己能夠的,找到自己可能的。慢慢這樣的作業多了,他就會不斷發現自己的潛能。
最后,我想用“教育的未來”一句話結尾:“假如學校不曾存在,我們也需要把它發明出來。”但是我們今天發明的學校,必須使我們培養的孩子懂得合作和團結,以應對這個不確定性的世界。
文章來源| 校長高參:根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教育的未來”報告中文版發布暨高端研討會上的發言整理。
所有的改革都應站在激發學生,激活教師的立足點上作者|李希貴
老師產生職業倦怠
并不是簡單的工資問題
如何才能調動教師的積極性,破解教師職業倦怠這個難題,提升教師的職業成就感呢?面對這個問題,我有三方面的感受。
感受之一:我們之所以認為這是難題,原因是沒有找到教育的本質。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重復勞動,試問,哪一個人、哪一個行業不倦怠呢?正因為我們沒有弄清楚教育到底為什么,沒有激活內在活力,沒有因此而產生更高、更遠的追求,盲目地認為今年和去年一樣,明年和今年一樣,那必然會產生倦怠。如果我們的教育能夠遵循教育規律,讓老師們體驗到教育的美好,他們的職業倦怠就會大大減少。其實,這種倦怠,在一些優秀教師的身上也存在,只不過,因為他們的品格、境界,使得他們“不用揚鞭自奮蹄”,但其實他們的內心也會有恐慌、彷徨,有時會毫無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感受之二:很多學校的治理結構并沒有真正讓教師成為學校的主體,學校只是校長的,只是政府的,導致教師在學校的地位沒有得到彰顯,從而沒有積極性。我認為,如果可以通過制度設計把治理結構、治理主體多樣化、多元化,讓不同的領域有不同的決策主體,讓教師在某個領域,特別是學術領域有發言權,甚至能夠主宰學校的時候,他們就會把學校當作自己的學校,把學生當成自己的孩子,把這項事業當作自己終生追求的事業。這個時候,他就會爆發出他的積極性,職業倦怠也就不復存在了。
感受之三:現在,我們學校的生態還存在一些問題,沒有建立起師生關系平等的綠色生態。固有的“師道尊嚴”使得教師理所當然地拿著自己既有的、固定的、想當然的想法去從事教育和教學工作,去管理學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學生換了一屆又一屆,方法仍然不變。我希望建立一種基于平等師生關系的、能彰顯學生個性的學校生態。在這種生態內部,教師每天面對學生全新的挑戰無處不在、無時不在,且多個領域并發,想倦怠都沒有時間倦怠。
綜合以上幾種思考,我想說,教師有職業倦怠,并不是簡單的“績效工資不合理”“學校管理機制有問題”等原因造成的。盡管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但我們還應該思考更深層次的解決之道。
希望學校沒多少特色
但每一位學生都有自己的個性
對于一個校長來說,將自我個性融入辦學歷程,是很難避免的一件事,但也是需要慎重考慮的一件事。為什么這么說?第一,你不能把這所學校當作你自己的學校,因為你的任期只是這所學校歷史發展長河中短短的一段。學校是一個生命體,從誕生,到成長,直至成熟,有其自身的發展規律,無論是誰都必須尊重她。第二,你要知道,作為校長,只有那些與學校辦學目標以及學校所追求的教育本質相契合的個性、價值觀,才是可以融合到學校發展過程里去的。
另外,我不太主張把學校辦成特色學校,倒是希望學校沒有多少特色,但是每一位學生都有自己的個性,這樣更好。如果一所學校太有個性,就可能使一些不太適合這種個性的學生和老師無法張揚自己,甚至被邊緣化。我在高密一中的時候,學校有一位特別優秀的化學教師,她每年帶的班,學生在填報志愿時,70%以上報的都是和化學相關的專業。那時我真替她高興。但如果換成今天的我,就會特別擔心。為什么?一個班里肯定沒有那么多適合學習化學的學生,這70%的學生一旦離開這位老師,還有多少會喜歡這門學科?從這個例子來看,校長將自己的個性過多地添加到學校的文化里去,有時候可能會造成不太好的效果。
至于辦學竅門,我覺得沒有竅門。我做到的只是在學校管理過程中,盡量“往后退”——學生能解決的事,盡量不讓教師解決;教師能解決的,盡量不讓干部和校長解決。也就是說,發現別人的智慧,用別人的智慧去推動學校的發展,這是算“偷懶”還是竅門呢?
所有的改革都應站在激發學生
激活教師的立足點上
其實,我沒有什么特別的辦學思想和教育思想,現在十一學校的改革也沒有任何口號。長期在學校工作,我們主要多了一些對“人”的思考。20世紀90年代末,當時教育部召集我們編寫《素質教育觀念學習提要》,有人提議把“以學生為本”寫進去,但幾經斟酌,最后還是中庸地改為“以學生的發展為本”。這足以說明要真正做到“以學生為本”,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如果我們的教育不能從根本上明晰自身培育“人”的價值,特別是缺少對每位學生成長的關注,對每位學生未來幸福人生的關注,任何理念、思想、技巧、方法、模式都毫無意義。
非常幸運的是,我小時候讀了很多哲學著作,讀到很多關于人的追問:你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為什么在這個世界上活著……正是這些追問幫助了我,讓我發現,這個世界之所以存在,還是因為“人”的問題;之所以組成了一個社區,形成了一個國家,都是為了“人”的安全和幸福。因此,關注學校中每一個“人”的發展和幸福,是我在辦學中一直思考的問題。
記得有某個區域要進行教育綜合改革,負責人問我有什么建議。我告訴他:“不要為了改革而改革,你所有的改革,如果離開了學生和教師的發展,那就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現在,很多學校和地區提出一些讓人耳目一新的教育口號,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但我希望前提都是站在激發學生、激活教師的立足點上,都是以學生和教師的發展為根本目的。
來源:守望新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