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需要兩個條件：一是肥沃的土壤，一是遼闊的天空。肥沃的土壤既指物理環境，又指人類的文明與智慧，更指仁慈與善良的人性。遼闊的天空既包含成長環境更指向理想與精神。

(資料圖)

愛是教育的大地

美是教育的天空

我最喜歡楊東平老師的一句話：心在悠閑中學習，善在自由中綻放。我們就在實現著這句話。

2006年9月，北京的回龍觀誕生了一個小小的學校，日日新學堂。只有4個孩子和一位專職老師，只有一套三居的房子和滿腔熾熱的理想。

我們就像一粒種子，我們就像一個孩子，今年她長成了16歲的少年，有無限的未來可以開辟。

今天，我就講一講我們與孩子一起成長的故事。

成長需要兩個條件：一是肥沃的土壤，一是遼闊的天空。肥沃的土壤既指物理環境，又指人類的文明與智慧，更指仁慈與善良的人性。遼闊的天空既包含成長環境更指向理想與精神。那在水一方的伊人，永恒地引領我們追尋真理。

我個人的成長就是汲取人類歷史積淀下來的文化而成為了自己的。我記得1981年，第一次讀雨果的《九三年》給我的震撼。我出生于1966年，長于文革。九三年中，那種為了救敵人的孩子而放棄自己的自由的行為讓我第一次懂得了人道主義的高尚。又是雨果的《悲慘世界》讓我懂得了寬恕的力量。叔本華讓我擁有了悲觀主義的理性，尼采給我注入了自信的血液。《俄狄浦斯》使我認識到了人類通過承擔責任而高貴。《論語》塑造著我的君子人格。《老子》成就了我“自然而然”的教育觀。

自然而然的教育，包含三個尊重，尊重成長的自然性，尊重成長的模糊性和隱秘性，尊重成長的自主性。

我對我的學生們的期待是：擁有追求真理的勇氣，擁有精神的尊嚴，擁有慈悲的善，擁有審美的境界。

可以實現嗎？

可以。

路徑的起點是真實與真誠。因為我們認識萬物的終極目標是認識自己。沒有真實與真誠是不可能認識自己的。與認識自己不能鏈接的學習是沒有意義的。

不用教孩子如何真實，他們天然的擁有真實與真誠的品質。我們需要的是欣賞他們，學習他們，愛護他們。

我們有一個學生，及其內向敏感，不與任何人交流。老師們不會打擾她，不會讓她發言，不會讓她排在前面。入學一個多月后，班主任老師就可以接近她了。我問怎么做到的？老師說，我捕捉到了她的一個眼神，會心地對視了一下，孩子微微一笑，我們就互相理解了。后來，在戲劇演出，她只愿意在幕后讀旁白，就專門設計了旁白的臺詞。再后來她愿意在臺上演一棵樹，再后來她成為學校廣播站的主力播音員，中學考上了海淀的重點學校，報志愿、參加校考、參加面試都是自己安排的，非常獨立有主見。

所以，真實之上就是愛。誠心誠意地去理解，去關懷，去包容，去支持。誠心誠意地去信任，去尊重。

愛不可以是單向的，它是周圓的，是流動的。我看見過孩子們分享一塊餅干，一塊兒小小的餅干可以掰成7、8塊，每只小手捧著碎渣渣十分的幸福。

我經常看見一個同學拉著老師的手跑向他發現的秘密。

有一年去福建培田游學，每一個小組的同學完成一份培田村的導游地圖。有一個小組的帶隊老師害怕雞，而村子里很多人家都養雞。孩子們在地圖上把所有的雞窩和雞欄都進行了標注，畫上一只雞做標記，好讓老師能繞開那些地方。當孩子們背著老師策劃的時候，當作品呈現的時候，想起這件事我們老師們都不由得熱淚盈眶。

游學是為了實現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志向的。2006年夏天，我去新疆游歷了半個月，踏遍了新疆南北的土地。我非常強烈的感受就是熱愛這片土地的一切，萌生出對偉大祖國的熱愛。我覺得熟悉和了解自己的故鄉和國家草草木木、磚磚瓦瓦、美食與風情，才會更熱愛她。愛國教育不能是教室里的說教和考試，應該是心中有具體的記憶。我們幼兒園的小朋友進行天趣童游，一、二年級的同學游學北京，了解自己的故鄉的風貌，三年級至九年級的同學走向全國，每學年三周時間走出去，看見不同。

真實的人，真實地去愛，知即行。

所以，對老師，不可以進行績效考核。

要讓老師成為自主的人。讓我們這個團隊沉浸在自我完善的快樂中。

真實的人，真實地去愛，學習也要真實。

學習有假的嗎？

有。只追求標準答案的學習就是假學習，不能犯錯的學習就是假學習，和自我沒有關聯的學習就是假學習，只學習考點知識就是假學習，只是做題就是假學習。

著迷于孩子認知的成長過程，著迷于新知如何被孩子理解吸收，著迷于越思考越產生更多的問題，是教師可以沉浸不能自拔的教育之愛的體現。是日日新的老師們實現教學相長的領地。

讓每一個字都飽含深情，讓每一個音符都洋溢熱愛，讓每一種顏色都擁有思想，讓每一項運動帶來快樂，讓每一個實驗引領探索，這，就是我們教學的追求。

課程體系是學校教育大廈的空間結構。我們有5個柱石支撐：語言與文學，數學與科學、美育、體育、社會實踐。

一位家長說，日日新每一門課程都浸透著精神上的審美，我非常自豪。

怎么做到呢？這需要發生認知上的超越。當做一個班怎樣租車才最省錢的應用題的時候，我們老師會告訴孩子省錢只是一個角度，還有環保的角度，有舒適的角度等。

講梭倫改革時，有不同政見者互相攻擊，失敗的一派人躲進神廟避難，法律規定在神廟內不能殺戮，另一派人答應他們一起去法庭辯是非，失敗的一派人不敢走出神廟，另一派人說你們在神廟里系一根繩子，你們只要拉著繩子就當做你們還在神廟里，我們就不殺你們。他們就信了，拉著繩子走出來。在路上，繩子斷了。我們會和學生討論守信與正義。

學習麥琪的禮物的時候，我們與孩子們一起理解貧窮與人的尊嚴的關系。

學習何可一日無此君時，我們一起體會不湊合的生活態度里的自尊的美。

孩子們做值日的時候只打掃教室內，洗抹布和墩布時會把樓道弄臟，老師引導孩子們把樓道也一起清潔，孩子們問為什么，老師說為了維護你們的勞動成果，樓道臟了你們從樓道走進來屋里也就臟了。于是孩子們欣然去打掃樓道。

有人說如果有人騙了你就再也不要相信他了。我們會和孩子討論，是不相信這樣的事還是不信任這個人了，還是對所有人都不信任了。我們可不可以依然勇敢地去信任這個人？不對牛談琴和對牛也談琴是不同的境界。

學校生活就是在這些瑣碎中生出滋味來。

正確的價值觀就是一種美。

價值觀是認知的出發點，如何理解如何表達，也有美與庸俗之分。

讓我們來讀一讀孩子們的詩吧：

眼睛的話

詠德班 朱顏熙（二年級）

眼睛會說話，

瞪一蹬，生氣了。

彎一彎，高興了。

嘴一嘟，眼一撇，撒嬌啦。

頭一揚，眼一挑，得意啦。

眼不動，立正了，123木頭人。

頭一低，眼一垂，沮喪啦。

嘴一張，一閉眼，眼淚啪嗒啪嗒下來了。

瞪大眼，嘴一張，害怕啦。

眉毛一皺，眼一瞇，這道題我不會了。

開 心

廖雪霏（三年級）

我開心的時候，

嘴角會不由自主地向上揚，

心里像有個發出萬丈金光的太陽。

生 氣

張清嵐（三年級）

主人做湯時，

把我熬得太過久，

都溢了出來，

我，

沸騰了。

發起火來的我

劉佳辰（三年級）

我發火了！

我的腦袋立馬冒出了火，

足夠煎熟一張牛排。

我發火了！

我的一顆平靜的心一下子火冒三丈，

露出了邪惡的火光。

我發火了！

心從一個和平的地帶飛了出去，

飛向了混亂。

我發火了！

我沖進自己的房間，

啪！

地一聲關上了門。

幼兒園孩子們采摘了柿子，第二天少了一個，于是老師讓大家猜測發生了什么？孩子們就寫了一組詩：

柿 子

（ 陳悠丞）

柿子有一天走丟了

柿子走到了一座城市

柿子走進了一個樓房

柿子走進了一個辦公室

到處看一看

柿子上樓了去另一個辦公室

柿子下樓了

柿子離開了城市

去找另外一個柿子

（ 王羿麒）

柿子不見了

柿子被貓吃了

貓又變成了柿子

柿子又被狗吃了

狗變成了貓

柿子從貓肚子里跑出來了

（ 韓非墨）

柿子沒了

柿子跑到了一棵樹上

看見了一堆柿子

柿子都掉下來了

柿子跑啊跑

轉了一個圈

又回到了樹上

（ 張泊如）

柿子丟了

柿子去哪里了

柿子跑到了一個秋千上

柿子跑到了一片云朵上

柿子跑到了一個雕像上

柿子跑到了燈上

柿子跑到了柿子樹上

睡覺了

（ 王叢周）

柿子丟了

柿子去游樂場滑滑梯了

柿子去坐地鐵了

柿子去坐高鐵了

柿子去坐公交了

柿子去坐輪船了

柿子去遠方了

（ 楊伊茉）

柿子有一天離開了樹

柿子到了天空上

柿子被我吃掉了

我變成了柿子

（ 李沛珊）

小鳥從窗戶飛進來

柿子被小鳥叼走了

小鳥把柿子帶去喂寶寶

鳥寶寶吃了柿子很開心

（ 范思遠）

柿子滾到了學校

從學校滾到了自己家

柿子做了一個夢

夢到自己跳出了家

去了姥姥家

（ 原孟杭）

柿子從山坡上滾下來

滾到了樹林里

滾到了馬路上

跳到了草叢里

坐上了跑車

去旅游了

（ 楊伊楠）

柿子丟了

柿子在路上走啊走

過了馬路

坐上了班車

去上幼兒園了

（ 沈東明）

柿子從樹上跑下來了

跑下了山坡

走上了水泥路

坐上了小轎車

跑到了集市上

跳到了柿子堆里

被人裝進了塑料袋里

賣出去了

（ 趙城）

柿子從盤子上掉下來了

掉到了水果堆里

和香蕉做了朋友

它們一起玩

玩了蹦床

蹦到了柿子樹上

（ 劉昊然）

柿子是橘色的

好像一個圓球

摸起來軟軟的

摸起來涼涼的

頭上戴了一頂帽子

我好想吃掉它

( 徐惠怡)

柿子在公園里

柿子玩了蕩秋千

柿子玩了蹺蹺板

柿子玩了滑梯

柿子玩了沙坑

柿子玩了爬網子

柿子在公園里很開心

2022年10月14日早上，小朋友們來到班里，發現又“走丟”一個柿子，于是大家展開想象，集體創作出一首詩。

(澤蒙班全體)

柿子丟了

柿子又丟了

教室的門沒有鎖

小貓進來了

小貓左看看右看看

看到了桌子上的柿子

小貓吃掉了一個柿子

另外一個柿子嚇得逃跑了

跑到了書包里

拉上拉鏈

被另一只貓背走了

后注：學校里小貓咪非常多，而且喜歡“偷吃”，所以小朋友們說今天晚上放學，要把班級門鎖上。

高年級的孩子們有了更多抒情和思索。

搖擺的紫羅蘭

（ 郭柏巖，紀德班四年級）

搖擺的紫羅蘭，

它想去哪里？

它想遨游去，

所以搖搖擺擺。

可它就在遨游，

但它想飛上天。

成為一只鷹，

成為一只鶴。

之前

（ 王小謨，都德班四年級）

在太陽落山之前

在月亮出現之前

在蠟燭熄滅之前

在第一個人出生之前

在沒有文字之前

在氣溫升高之前

在人生終結之前

在地球誕生之前

在衣服沒有濕之前

在穿上鞋之前

在輪船開到遠方之前

在江水干枯之前

用詩的眼光看待一切，眼淚、苦惱、氣憤、丟失都是美的。所有的思考都是美的。

教育的天和地應該由美與愛構成。只有擺脫功利，超越庸俗，才能追求智慧與自由。

來源|中國教育三十人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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